81岁“小热昏”老艺人创办32年的工厂关门 都市快报报道 上星期四，我收到杭州滑稽艺术剧院一位工作人员发来的微信——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，昨天我下班回家，偶然遇到81岁的杭州小热昏梨膏糖老艺人、唯一的杭州梨膏糖非遗制作技艺传承人杨连根老先生，他说自己苦心经营30多年的天一堂梨膏糖厂不开了，我听后十分震惊。 老先生说，梨膏糖厂这两年亏损很大，工厂和店面的租金、职工工资，实在入不敷出，现在厂子已经开始清算……老先生说着传承的困境和经营的亏损，听得出他的心在滴血，我听着也很痛心，却帮不上忙。杭州人说起小热昏就会想到梨膏糖，说起梨膏糖就会想到小热昏。“小热昏梨膏糖”就这么消失，实在太可惜…… 昨天下午，凤凰山脚梵天寺路，沿路往山边走，见到山脚就到了“天一堂梨膏糖厂”。铜字厂名周边一圈锈迹斑斑，门口有保安室，喊了两声没人应，住在附近的陈大伯说，不要喊了，上个月机器都拉走了，厂子估计不开了。 这是一排两层小楼，门口堆满旧家具，往里走有个小通道，进口处同样用铜字写着“小热昏”。 附近都是老房子。72岁陈大伯从小就住在这里，他印象中小时候这一带很热闹，附近是南星桥老火车站的宿舍楼，装卸工很多，经常有人来这里表演小热昏，敲几下锣，用杭州话唱唱当时发生的新闻。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，这一带又冒出牛奶厂、水泥袋厂、外贸针织厂、五金厂，还有前些年搬走的食品加工厂，杨连根和他的天一堂梨膏糖厂也是后来搬到这里的。 陈大伯吃过小热昏梨膏糖，他说这么多年来味道一直没变过，为什么工厂办不下去，他也不清楚缘由。 下午2点，81岁的杨连根骑着电瓶车来到厂门口。车子停好，他领着我走进厂里，已经没了机器，也没有一个工人。厂子不大，但制作梨膏糖属于食品加工，每个操作间都有一套严格流程，车间分原料间、溶糖间、成型间、内外包间、成品间…… “比如说溶糖间，这里是全封闭的，溶糖的时候，室内温度要保持得刚刚好，人不能轻易走进来。” 在成型间，杨连根站了好久，他说这里原本需要两个工人，操作时手套随时都要消毒，流程很规范。 每到一个车间，杨连根都要来回走一圈，边走边比划着讲解当初生产的样子。但他也知道，当初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。 因为亏损严重，天一堂梨膏糖厂上个月正式停产关门，12名工人全部遣散，机器变卖，这两天正在清算资产。 厂房二楼是杨连根的办公室，墙上挂着“浙江老字号”“杭州老字号”等各种牌匾，杨连根最在意的，是2010年获得的“杭州非物质文化遗产梨膏糖传统制作技艺”证书。 “杭州小热昏是我们杭州本土的曲艺，从小我就跟着师父走街串巷唱小热昏……”杨连根开始回忆。 13岁，他跟着师父学习魔术和小热昏。“师父说，小热昏这个名字，是当年我们杭州有个老艺人叫杜宝林，用说唱新闻的方式在街头表演，抨击黑暗，为了避免麻烦，就取了‘小热昏’这个名儿，意思是‘说胡话’。” 当年杨连根跟着师父四处卖艺，火车站、一公园到六公园，哪里人多去哪里。唱到紧要关头就“刹刹车”，卖个关子，留住观众，利用这个时候卖梨膏糖，“以糖代票”，街头卖艺没办法收门票，只能靠卖艺加卖糖养家糊口。 “浙江大部分地方我们都去过，主要在农村，小热昏很受欢迎，特别是庙会、赶集，大家听我们说说唱唱图个开心，还可以买到梨膏糖，对我们来说，就是讨生活。” “特殊时期不能街头卖艺了，我就去了杭州副食品加工厂，蹬三轮车卖酒卖糕饼，一天能卖三四元钱，刚够一家人的生活费。” 1989年，杨连根有了做梨膏糖的想法。 “有个朋友跟我说，梨膏糖江浙一带都有，为什么我们杭州没有自己牌子的梨膏糖？我想我是学小热昏的，就注册了小热昏梨膏糖，和6个老艺人一起建起这家厂。” 厂房最初在望江门，后来搬到万松岭，十多年前搬到现在的梵天寺路。 刚开始销路不好，杨连根想了很多办法。他发现河坊街位置不错，游客多，就租了个小亭子卖梨膏糖，还请过不少小热昏民间艺人现场表演。 杨连根办公室墙上，还挂着一张当年河坊街开街时，他和周志华等一批艺人搭台表演小热昏的老照片。 “你看那时候，人真多啊，大家还是愿意听一听的，那天梨膏糖卖了多少不记得了，只记得到厂里来回搬了好几大箱，全卖光了。” 后来杨连根还联系了胡庆余堂、采芝斋以及杭州一些商店，销售小热昏梨膏糖，“前些年生意好的时候，一年利润有几十万元。” 两个月前，电视剧《觉醒时代》热播，第三集就有一段街头艺人敲小锣唱“小热昏”卖梨膏糖—— “嚓啦啦小锣敲起来，《青年杂志》已出版，中国社会多磨难，陈独秀两张药方来公开，德先生，赛先生，已经跑到中国来……”剧中表演者就是杭州“小热昏”传承人周志华老师。杨连根说，周老师在剧中卖的梨膏糖，就是自己厂里生产的。 为什么后来厂子撑不下去？ 杨连根也分析过，一是成本高了，河坊街租个亭子一年要十几万元，厂里的人工和租金成本也在增加。二是最近几年梨膏糖销售困难，商店卖不出去只能退回厂里，存货大量积压卖不出去只能销毁。 杨连根觉得还有一点很关键，他厂里的梨膏糖，配方和其他梨膏糖没多大区别，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严格按照配方比例生产。他厂里一盒梨膏糖，零售价15元，现在网上15元能买一斤。“虽然口感质量不如我们，但我们的就是卖得不好。” 杨连根说，现在厂里没机器没工人，最后一批梨膏糖杭州一些商店还在卖，九月底河坊街租的亭子就要到期，以后恐怕在杭州市面上，小热昏梨膏糖就再也见不到了。 | 
